“证悟”不是得到什么新事物，它本来就有

明曲

“证悟”不是得到什么新事物，它本来就有

来源：马哈希尊者

拉玛那·马哈希尊者（Ramana Mahashi）偶尔会提到心灵路上的求道者（Abhyasi）分为三等人。

第一等人一听到有人谈起真我的真实本性，立刻就能证悟真我。
第二等人需要些时间反思，然后才能稳固地觉知真我。
第三等人比较不那么幸运，他们往往要经过许多年精进的心灵修行，才终于达成证悟真我的目标。

拉玛那有时以爆炸为比喻来形容这三种层次：火药只需要一点星火就能引爆；煤炭则需要短时间的火力来引燃；受潮的煤炭就要先晒干后，长时间放在火中才会开始燃烧。

为前两种人说教时，拉玛那会告诉他们，真我是唯一的存在，我们只要不再执着于对自己的错误知见，就可以直接地、有意识地体验到它。

他把那些错误知见统称为“非真我”，因为它们是由错误的知觉和感觉积聚而成的一种妄觉，遮蔽了对于真我的真实体验。其中最主要的错误知见，是认为真我就是这副身体和心智的集合。

一旦不再视自己为存在于某个特别身体之中的“个人”，所有积累而来的错误知见就会瓦解；取而代之的，则是对真我清晰而永恒的觉知。

对于在这个层次的人，他的教导就不涉及努力或修行。唯一必要的，是明白真我不是什么可得的目标，它就只是那遍在的觉知，但只有舍弃关于“非真我”的那些固执成见才有可能显现。

01  马哈希尊者答客问

问：来访者
答； 拉玛纳·马哈希尊者

问：我该如何才能证悟真我？

答：“证悟”不是得到什么新事物，它本来就有。你唯一需要做的，是摆脱“我尚未证悟”的想法。寂静或平静就是“证悟”。真我无时不在，只要你还有怀疑，觉得尚未证悟，其下手处就是摆脱这种想法。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把“非真我”当成真我，一旦消除了“非真我”，剩下的就唯有真我。如果要腾出空间，只要移开东西即可，而不是从别的地方把空间带进来。

问：我该如何触及真我？

答：真我是无法触及的。如果真我可以触及，那也就意味着真我不在此时、此地，你尚未得到它。但凡是能够得到的，也一定会失去，那就是无常的，无常的就不值得你去追求。

所以，我说真我无法触及，因为你就是真我，你已经是它了。问题是你对自己的喜乐境界无知。这种无明一起，就如幕布般会覆盖本质是喜乐的清净真我。

无明就是妄见，我们该做的就是直接揭去无明的幕布。妄见就是误把身体和心智当成真我，一定要除去这种误认，然后剩下来的就是真我。所以，并非人人都必须证悟，证悟之于求道者是无关紧要的。障碍就在于“疑”——怀疑自己能否证悟，执着于“我尚未证悟”的成见。我们也要驱除这种“疑”的障碍。

问：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得到“解脱”？

答：解脱不在将来得到。它永远都在，就在此时、此地。

问：我明白，但是我体验不到它。

答：这个体验就在当下此时、此地，没人能否认自己的真我。

问：那表示祂存在，但不是大喜乐。

答：存在和大喜乐是一样的，大喜乐和存在也是相同的。“解脱”这个词太让人心动，众人为什么去寻求它？是先认为有束缚，所以才寻求解脱。但其实并无束缚，唯有解脱。为什么偏要为它取个名字，然后再去寻求它？

问：对！可是我们是无明的。

答：那就只要除去无明，要做的只是这个而已。所有关于解脱的问题都不成立。“解脱”意指脱离束缚，这就表示当前存有束缚。但束缚并不存在，所以解脱也不成立。

问：世界为什么会深陷于无明之中？

答：你要先照顾好你自己，世界自然会照顾它自己，你要见到真我。如果你就是这个身体，当然就有物质世界；如果你是心灵，一切就都只是心灵。

问：这也许对我来说可以成立，但对其余的人呢？

答：你先做到，再看这个问题是否会再产生。

问：“无明”存在吗？

答：对谁存在？

问：对那自我存在。

答：是的，无明对自我存在，除去自我，无明就消失了。你一去寻找自我，它就消失了，唯有真我独存。那似乎无明的自我是见不着的，但无明不是真实的，所有经典的原意都是要反驳有无明的存在。

问：对于像我这样的凡夫而言，证悟到人绝对的存在状态，是否可望而不可即？

答：梵智（Brahma-jnana）不属于可求之智，不是求来了就可以获得大喜乐。你要做的是抛开无明的见解，你所寻求认识的真我，就是真正的自己。你自以为是的其实是无明，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伤痛，就像《十个傻瓜》那则寓言故事。

有十个傻瓜从河津涉水渡河，到了对岸后想要确认是否全体都安全过了河。其中有一人就开始清点人数，但是他数了别人却漏了自己，他说：“我只看见九个，我们一定丢了其中一人，是哪个不见了？”

另一个人问他：“你有没有数错？”然后他也开始点算，但是他也只数到九个人。于是每个人逐一出来点算，都只数到九个人而忘了自己。“我们只剩下九人！”他们一致同意。“那究竟是谁不见了呢？”他们不断地问。无论他们怎么努力，都找不出“失踪”的那一个。“不管是哪一个，他一定淹死了。”

十个傻瓜中最多愁善感的一个宣布：“我们把他给弄丢了。”他说着就哭了起来，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哭了。有位好心的过路人看见河边有一群人在哭泣，就上前询问原因。他们为他述说原委，强调怎么点人数都只剩下九个。过路人边听边看着这十个人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

为了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十个人一个都没少，大家都已经安全渡河，于是过路人对他们说：“你们大家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逐个报数，每个人报完数我就拍他一下，这样就知道大家都被数到了，而且每人只被数到一次，如此我们就可以找到那失踪的第十个人了。”

他们听到了非常开心，终于有办法找到是谁不见了，立刻同意照做。于是每个人大声报完数后，好心的过路人就拍他一下。“十！”是最后一人被拍到时报出来的数。他们大感不解，互望一眼而同声说：“我们有十个人！”于是向过路人道谢，感谢他为他们消除了伤悲。

这是个寓言。第十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？他有失踪吗？他们现在知道原来第十个人并未失踪，请问他们有学到任何新东西吗？造成他们伤心的原因并非真的有人不见了，而是他们自己的无知，或者更准确地说，是他们凭空想象出有人失踪了这件事。

你的情形正是如此。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原因引起你的伤悲和不快乐。你的真正本性是无边无际的，你却为它设下层层藩篱，然后哭诉自己是个受限的生命。

所以，你会去做这种或那种的心灵修行，试图去超越那不存在的种种限制。可是如果连这心灵修行你都假定有限制存在，它又如何能帮助你去超越那些限制？因此，我说你一定要明白自己本来就是那无穷尽的清净存在——真我。

你一直都是真我，撇去真我外什么都不是。因此，你绝不可能真的不明白它，现在你的无知仅仅是虚妄的，就如同那十个傻子不明白为何找不到第十个人一般。他们的痛苦就是无知所带来的。所以你要知道，真我不是变出一个新的你来，它只不过是除去无明和愚痴。真正的喜乐不是附加于你的本性上的别的东西，它只是显露出你真实本性的状态——恒久不灭。去认识真我，并成为真我，除此之外，已无他法能为你解除伤悲。哪有可能做不到？

问：但是，我们要如何达到这个境地？

答：既没有要达成的目标，也没有任何事物可得，你就是真我，你一直存在。真我就是“存在”，除此再也无法述说它。所谓见到神或真我，就都只是成为真我或你自己而已，“见到就是成为”。你本来就是真我，却想要知道该如何得到它，这好像某人已经来到拉玛那修道院，却要问人有几条路可以通往道院，哪一条路最好走。你唯一需要做的，就是放下“自己就是这个身体”的观念，放下一切对外物或“非真我”的观念。

问：什么是证悟真我的障碍？

答：习气。

问：如何克服习气？

答：证悟真我。

问：这成了循环论证。

答：这些困境都是因自我而起，是它在制造障碍，又是它在为这个矛盾局面所产生的迷惑而受苦。去找是谁在参究，就能找到真我。

问：这些心理的束缚为何如此难以去除？

答：束缚的本质无他，就是那个不断冒出来的有害念头：“‘我’不同于‘真实’。”既然“真实”须臾不离人，这种有害念头一生起就要放下它。

问：那为什么我从未记得我就是真我？

答：你们所说的记住或遗忘了真我，遗忘和记忆都不过是某种心念的形态。只要有心念，这两种形态就会此起彼落。但是“真实”超越了这些。

记忆或遗忘必定要依附于某个事物，这个事物对真我而言绝对是外来的，否则就不会有遗忘可言。记忆和遗忘所依附的是有独立自我的观念。如果你真的去寻找它，定会找不到它，因为它不是真实的。所以，这个“我”和“幻”或无明（幻、无明或无智）都是同义词。

所有的灵性教导，其目的都是在教人了知无明并不存在。无明一定是有觉知的人才知道，觉知就是“智”。“智”是永恒、本然；无智（愚痴）则是非本然、非真实的。

问：为什么听到了这个真理，还是不能令人满足呢？

答：因为种种习气尚未去除，只要习气还在，就会起疑，就会有困惑。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彻底摧毁疑惑，一定要斩断其根——习气，才能做到。

上师交代你去做的功课，就是让它们起不了作用。上师能为弟子做的也就仅止于此，他希望弟子自己去发现本就没有无明。

“听闻”真理是修行的第一步；为了要稳定和深入理解，就要练习“思惟”（注：参问“我是谁”）；以及更进一步的“深度冥想”。

后两者可以烧焦习气的种子，让它们无法发芽。有些不凡的人能够一听闻真理就立刻生起坚定不移的“智”，这要修行已有深厚根基的人才能如此，初学者就要花上较长的时间才能获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