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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怀瑾先生:有人陷入烦恼,打坐也解决不了, 我建议他读这本书
如果一个人的思想,器度不空灵,那就完了,等于那个杯子在小坑的水里当船,永远动不了。有高远的、空灵的境界,才可以在这个人世间,这个宇宙里,自由自在地飞,才能得到逍遥,否则那是消耗的消,发抖的摇,消耗完了,只好发抖了。
庄子所谓的逍遥,是真逍遥,读了《庄子》这本书,自己的胸襟就会高飞扩大。
记得一二十年前有一个人,地位也很高,他从南投来看我。他讲话都是“哼”“哈”的,所以我们叫他哼哈二将。他说最近烦恼得很,打坐也解决不了问题,怎么办?我就建议他读《庄子》,后来他告诉我,读了《庄子》舒服极了,有个解脱之感,现在也不哼也不哈了。
——《庄子諵哗》
庄子的著作,凡三十三篇,从首篇《逍遥游》开始到《应帝王》等七篇著作,通常都称它为内篇,其余都属于外篇和杂篇。一般研究《庄子》的,都认为比《老子》难读,因为它牵涉的知识范围较广,而且许多理论和譬喻,都是属于当时理论物理的学识,所以不只是纯粹的思想而已。
此外,因为庄子善用寓言……《庄子》寓言的寓字,是寄托的意思,换言之,庄子所指的寓言是把一个事实或道理,不直接地说出,只是间接地寄寓在另一个类同的故事里,要人透过这个故事的背景,再了解他所说的语意。如果把它下拉到唐、宋时代来讲,庄子语言文字的机锋,转语,实在是很高的禅境,例如第一篇的《逍遥游》,开始所用的寓言:北溟(北极)有一条很大的鲲鱼,忽然变为大鹏鸟,而飞到南滨(南极)去歇夏。
第二个寓言,就说尧让天下给隐士许由,许由不受;因此引出肩吾问连叔,讨论那个称为楚国狂人接舆说的大话,他讲姑射山上的神人,“肌肤若冰雪,淖约若处子。不食五谷,吸风饮露。乘云气,御飞龙,而游乎四海之外。其神凝,使物不疵疠,而年谷熟。”藉以说明高人隐士们所要追求的人生最高境界,所以像许由他们,才有薄王业而不为的风格。
第三个寓言,便借用与他同时代,以智辩出名的惠子,与庄子自己谈论的话,以说明人各有志,虽然见仁见知,各有不同,但各凭所志,以求达到适性逍遥为目的。他所提出的逍遥,我们借用佛学的名辞来说,等于就是解脱的意义;不过,佛学的解脱,是纯粹出世的思想,庄子的逍遥,是道家的思想,介乎出世人世之间的大自由、大自在的境界,犹如佛教教外别传的禅宗的宗旨。……
现在为了尽量简捷地讲,《庄子》的《逍遥游》,便是代表庄子道家思想,要求适性解脱的提纲,并且以此观念来看《庄子》内七篇,又是一套整体的学术思想:第一篇《逍遥游》,是讲人生最高、最究竟的境界。第二篇《齐物论》,是说明天地万物与人生在现象界中,本来就是不齐(不平等),如要得解脱逍遥的极果,必须先要齐物(平等)。现象界中的万物万象,又如何可齐呢?只有修养达到与天地精神合一,“天地与我并生,万物与我为一”的境界,与本体并存,才能有真正的平等,成为齐天大圣了。
第三篇的《养生主》,是从第一二篇的逍遥、齐物而来,如果真能物我齐一,才是懂得养生,真正懂得物吾一齐而养生适性,才可处于人间世而无闷无忧,善于用世而不被世用,而乐其天年,因此才有第四篇的《人间世》。从此到达内养的道德充沛,符合于天机的自然,才有第五篇的《德充符》。我们借用庄子的理论,这五篇联起来,这便是“内圣”之学的完成。然后第六篇的《大宗师》,是说明有“内圣”的成就,才能出为“外王”,便是真正够得上资格的大宗师。由此用行舍藏,做为帝王师而以道自处,故有第七篇《应帝王》作为总结论了。只因庄子的文学,汪洋富丽,引证论述中的物理世事,无一而不宝贵,无一而不成为专题,所以读者便被他引述陈列的种种,先迷住了眼目,忽略他内七篇的条贯系统,不把它融会贯通起来,不过,这也是我的一得之见,不足为训,只为讲述之便,略一申说,以供大家研究的注意而已。
——《禅宗与道家》
战国时期,庄子、孟子等人,多多少少,都受到“方士”养神、养气等学说的影响,尤其以庄子为更甚,庄子所有学说的哲学基础,几乎完全由于这种精神而出发,现在归纳内七篇中,有关养生学与神人的学说,举例以作说明:
关于养神、养气的原则,他在《逍遥游》中说:“若夫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辩,以游无穷者,彼且恶乎待哉!”这与孟子的养浩然之气,直养而无害的观念,确有南腔北调,殊途同归之妙。他在《养生主》中,又说:”缘督(督脉)以为经,可以保身,可以全生,可以养亲,可以尽年。”同于“方士”修炼精气而成内丹的方法与观念,完全一致。他在《人间世》中,借用孔子与颜回的对话作寓言,又提出养心的心斋方法与原则,如说:“回曰:敢问心斋?仲尼曰:一若志,无听之以耳,而听之以心。无听之以心,而听之以气。听止于耳。心止于符。气也者,虚而待物者也。唯道集虚;虚者心斋也。颜回曰:回之未始得使,实自回也。得使之也,未始有回也。可谓虚乎?夫子曰:尽矣,吾语若。若能入游其樊,而无感其名,入则鸣,不入则止,无门无毒,一宅而寓于不得已,则几矣。绝迹易,无行地难。为人使易以伪,为天地难以伪。闻以有翼飞者矣,未闻以无翼飞者也。闻以有知知者矣,未闻以无知知者也。瞻彼阕者,虚室生白,吉祥止止。夫且不止,是之谓坐驰。夫徇耳目内通,而外于心知,鬼神将来舍,而况人乎?是万物之化也,禹舜之所纽也,伏羲、几遽之所行终,而况散焉者乎!”《庄子》这一节的心斋论,是与他“坐忘论”的方法与原则互通,与“缘督以为经”等养气之论,又是另一面目的方法。
他在《大宗师》里,又提出外生死的理论,借用南伯子葵与女偊的问答说:“子之年长矣,而色若孺子,何也?曰:吾闻道矣。南伯子葵曰:道可学耶?曰:恶!恶可!子非其人也。夫卜梁倚,有圣人之才,而无圣人之道;我有圣人之道,而无圣人之才,吾欲以教之,庶几其果为圣人乎?不然,以圣人之道,告圣人之才,亦易矣,吾犹守而告之,三日,而后能外天下。已外天下矣,吾又守之七日,而后能外物。已外物矣,吾又守之九日,而后能外生。已外生矣,而后能朝彻,朝彻而后能见独。见独而后能无古今。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。杀生者不死,生生者不生。其为物,无不将也,无不迎也,无不毁也,无不成也,其名为撄宁。撄宁也者,撄而后成者也。”这与他在《应帝王》中所说:“游心于淡、合气于漠,顺物自然,而无容私焉。”以及例举列子之师壶子“衡气机”的养气理论,都是他对于养生方法的多种发挥。
《庄子》的全书与《老子》一样,它的主旨,在于达到人生的最高境界,完成一个人生的最高目的,老子的摄生,庄子的养生,种种理论与方法,都只是摄养的过程,并非最高的目的;他的最高目的与最终的境界,是完成超世间,超物累的神人、真人、至人的标准。
——《禅宗与道家》
转自:南怀瑾国学智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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